主说明: 初冬时节的长兴泗安七里亭,空旷宁静。
11月13日,当考古人员再次“唤醒”这处浙江最早人类活动遗址时,一块看似普通的石头浮出尘土。凭着20年野外考古经验,梅亚龙断定这是一件特征明显的旧石器。他抑制不住兴奋,拿起电话向领队、浙江省考古研究所研究员徐新民报喜。
梅亚龙是长兴博物馆的一名文物保护工作者。七里亭遗址对于梅亚龙来说,有着特殊的意义。早在16年前,梅亚龙作为考古技工在七里亭进行了长达一年的考古发掘,当时出土了石核、石片、刮削器、砍砸器等800多件。
正是那一次考古,将浙江境内人类活动历史上溯百万年前。梅亚龙说,不是每一位考古人都能遇到这份幸运。
今年快五十岁的梅亚龙,并非考古科班出身。不过,高中毕业后,他就接触到了考古这一行。2001年,梅亚龙经介绍来到天津历史博物馆考古队做帮手。当时他并不太明白考古是啥,只是觉得新奇。挑土挖泥、勘探挖掘,希望和失望一次次交织。
不过运气确实会眷顾一些人。2002年,梅亚龙随武汉大学考古队辗转三峡地区考古,在湖北省巴东县旧县坪遗址,发掘了保存完好的唐宋时期县城遗址,这次考古被评上了当年的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。从此,梅亚龙与考古结下不解之缘。
2003年,梅亚龙应聘到浙江省考古研究所当上了考古技工,2007年,梅亚龙妻子易晓玲也被吸收进考古所,成为考古队里的技工夫妻档。2013年,梅亚龙又被长兴博物馆作为特殊人才引进。
田野考古十分辛苦,夏天顶着烈日暴晒,下到墓坑里剥剔器物,一会儿衣服就里外湿透;冬天寒风凌冽,掀开覆在墓坑上结满冰花的薄膜,一会儿手指就被冻得麻木僵冷。但梅亚龙夫妻俩却乐在其中。既要下工地挖掘,也要做文物修复和绘图。经过十多年锻炼,梅亚龙早已是工地上最富有“实战经验”的老技工了。钻探、发掘、清理、修复、拓片……几乎所有的技术活,他都能熟炼掌握。庄桥坟、七里亭遗址的报告、书籍当中,那些手绘线描的遗址剖面图、器物图也都出自梅亚龙之手。
“天晴时,我们就下到探方里发掘。天下雨了,我们就在室内清洗、修复器物。” 2012年8月的一天,在绘制庄桥坟遗址出土器物图时,梅亚龙在一块巴掌大小的圆形石钺残件上发现有隐隐刻痕,石钺表面很光滑,粗看没什么特别。当他侧对着台灯时,猛然看到一串符号。“我对着光源才瞄到,刻得很浅很细,太容易看漏了。”他仔细端详了一下,这串符号共有6个,是由两种不同的符号间隔排列而成----就这样,4000年前的原始文字,在看似无意间,被梅亚龙发现了。他觉得这是一种太难得的缘分,也更是他细致工作的最好回报。
20年来,梅亚龙参与了无数次地下文物的发掘、抢救与保护,经历了平湖庄桥坟遗址、安吉上马坎旧石器遗址,长兴七里亭旧石器遗址,龙之梦碧岩土墩墓群等许多重要遗址考古发掘。发掘过大大小小墓葬达1000多座,经他之手修复的器物也有5000多件。“文物是不可再生的,一旦失去了就没有了。每一件文物都是解开未知世界的密码。我们的职责就是发现文物、保护文物,守护好中华民族的每一处文化遗产。”梅亚龙说。
记者手记:
2021年是中国现代考古学诞生100周年。随着文化遗产保护工作的日益受到重视,各地的文物考古发掘也日渐增多。据不完全统计,在全国大大小小考古工地上,活跃着像梅亚龙夫妇这样的普通考古技工至少5000多名。他们协助考古专家对古代遗迹进行调查、勘探、发掘、测绘、记录、整理,以及对文物进行保护、修复等工作,成为我国田野考古的主力军。
考古技工不是考古专业出身,没有编制甚至没有学历,但日复一日积攒下娴熟的“动手能力”和丰富的现场经验,很多轰动一时的考古发现,都是经他们的手一点一点“挖”出来的。
他们这个群体似乎很少被人特别留意过,却用双手拼接起被历史湮没的一段段岁月。他们每抢救修复好一件出土文物,就是给子孙后代留下一份珍贵的文化遗产。为默默无闻的考古技工点赞!
记者 吴建勋 摄影报道